2016年9月中旬以来，作为全国重要工业基地的河北省石家庄市，连续出现多个重污染天气，在全国74个重点城市中排位持续倒退，雾霾之下难觅蓝天。2016年11月17日，石家庄市政府紧急出台《关于开展利剑斩污行动实施方案》，用45天时间在全市开展大气污染防治“利剑斩污行动”,要求对全市制药、化工、包装印刷、家具等行业实行清单式管理，原则上所有挥发性有机物生产工序全部停产。

        虽然相比钢铁、煤炭、化工等高污染行业，制药业对大气污染的影响要小得多。但面对当前严峻的现状，制药业也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成为备受关注的对象。特别是在2016年岁末，在深重的雾霾之下，石家庄的“利剑斩污”行动，再度将制药环保问题清晰地推向大众的视野，又一次在制药企业的治污之路上敲响了振聋发聩的警钟。

         原料药企业是致污大户

        制药行业是我国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国发展最快的行业之一，目前我国已经成为全球化学原料药生产与出口大国和全球最大的药物制剂生产国之一。中国化学制药工业协会环保专家张道新高级工程师介绍，按照《国民经济行业分类》，医药制造业包括7个子行业：化学药品原料药制造业、化学药品制剂制造业、中药饮片加工业、中成药制造业、兽用药品制造业、生物及生化制品制造业、卫生材料及医药用品制造业，其中污染最严重的是化学药品原料药制造业和化学药品制剂制造业。张道新指出，“从以往污染源调查分析来看，化学原料药和化学药品制剂制造业这两个子行业的污染负荷量约占全行业的80%，其中化学药品原料药的污染负荷占据绝大部分。”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副会长王学恭介绍，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化学制药逐渐成为我国药品制造业的主体，在临床用药中所占比重不断加大。但是，我国原料药和制剂生产不平衡，原料药产能远远大于制剂产能。据统计，到2014年年底，我国可以生产化学原料药近1500种，年总产量达到65.3万吨，居世界第二，出口额占全球原料药贸易额的1/4。虽然我国是原料药生产大国，但产品结构不合理，大量产品附加值较低，中间体和非医药级产品多，特色原料药规模较小。

        “从污染负荷量和治理难度的角度看，主要问题存在于化学原料药生产企业。因而，业内在谈及制药行业的环保问题时，多指化学原料药生产过程的污染与治理。” 张道新表示，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化学制药业得到了快速发展，成为世界化学原料药生产大国，抗生素、维生素、激素等微生物发酵生产的药物产量和产能居世界第一位。按照中国化学制药工业协会信息部及国家统计局的统计分类，我国的化学原料药有抗感染类、解热镇痛药、维生素类药物、抗寄生虫病药、计划生育及激素类药等共24大类，又细分为108小类，其产品还包括化学药物中间体的各类产品，种类繁多。

        “我国化学原料药和化学药物中间体年产量近200万吨。”张道新指出，能耗高、水耗高、投入大、产出少是化学原料药的生产特点。化学原料药的生产工艺主要使用化学合成技术和生物发酵技术，有的还用到动植物提取技术，其工艺路线长，过程复杂，控制条件也非常苛刻；投入物料种类、数量多，但成品转化率较低；生产企业一般都是能耗和水耗大户；污染物产生量大，由于单类物料数量少，成分复杂，一般难以资源化，使得终端治理投资大，运行成本高。废水、废气、粉尘、高浓度废液、固废(包括危险废物)等是化学原料药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主要污染物。

        “制药行业对环境影响最大的是废水、废渣和挥发性有机物（VOC）等。”王学恭具体介绍说，药品制造生产过程中，发酵类、化学合成类药物生产产生的有机废水是医药行业中最主要的废水污染源，废水水量大、污染物浓度高且成分复杂，可生化性差，产生的环境问题比较突出。药品生产过程排放的废气中，则主要包括工艺粉尘、有机废气、酸碱废气、恶臭气体等。废气间歇排放且波动性大，成分复杂，收集治理难度较大。发酵类、提取类、化学合成类是制药企业产生的主要废气。此外，药品生产企业原材料利用率低，废渣产生量也很大，产生的绝大部分固体废物均属于危险废物。

        以废水为例，张道新举例说，《2015年环境统计年报》数据显示：2015年我国工业废水排放量为199.5亿吨，其中制药工业废水排放量为53258.7万吨，约占全国工业废水量的2.67%。制药废水中含有的药物残留、药物中间体、制药过程中使用的活菌体等特征污染物通过废水排放等途径进入环境，其生物安全性问题（如生物毒性、致细菌耐药性）被长期忽略，对人体健康存在潜在危害。此外，制药废水大部分为高浓度有机物废水，不仅难以处理，而且难以稳定达标，这些都制约着制药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环保措施忧中有喜

        张道新指出，目前，国家和各地政府对制药行业的环保问题越来越重视。在废水、废气等排放方面，环保部制定了相关的标准，如2011年我国首个针对制药工业出台的环保标准——《制药工业水污染物排放标准》的实施，对污染物的排放限值要求更加严格。此外，各地区也都制定了相关的地方环保标准。

        2015年1月1日新《环保法》开始执行，这一被称为“史上最严的环保法”，除了对环保的一些基本制度做出了规定，比如环境规划、环境标准、环境监测、环评、环境经济政策、总量控制、生态补偿、排污收费、排污许可外，还明确了环境污染公共监测预警机制的责任主体应为各级人民政府。在新《环保法》实施后，其威慑力逐渐显现，特别是在一些原料药生产大省，由于环保问题“倒逼”制药企业停产的事件频频上演：

        2015年5月，全国五大维生素C生产企业之一的山东鲁维制药有限公司，因环保问题被要求停产。而在更早的2014年4月，鲁抗医药控股一子公司因环保不达标被迫停止生产，所有生产设备均处于闲置状态。

        2015年6月央视“经济半小时”曝出：作为全国最大的原料药产地，台州市近年打出组合拳治污，将2000多家化学原料药企业关到只剩125家，并且试行污水管架空中，排污口刷卡测量。

        2016年11月，作为中国重要原料药生产基地之一的石家庄市，展开“利剑斩污行动”，要求全市所有制药企业全部停产，未经市政府批准不得复工生产。此次停产，涉及包括国内医药工业百强企业华北制药和石药集团等众多原料药生产企业。石家庄神威药业新闻中心相关人员表示，虽然该企业不涉及挥发性有机物产生的工序大概占所有工序的70%，但目前按要求也处于停产状态。

        紧随石家庄“利剑斩污行动”之后，值得制药业关注的是， 2016年11月21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控制污染物排放许可制实施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提出规范有序发放排污许可证，严格落实企事业单位环境保护责任。《方案》旨在将排污许可制建设成为固定污染源环境管理的核心制度，衔接环评制度，整合总量控制制度，为排污收费、环境统计、排污权交易等工作提供统一的污染排放数据，减少重复申报，减轻企事业单位负担。

        2016年12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税法》获得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五次会议表决通过，这是我国第一部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单行税法，将于2018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自2015年1月1日新《环保法》实施起到2018年，越来越严格的环保政策犹如悬在制药行业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倒逼制药行业积极应对。

        “对于石家庄、北京市区的制药企业，现在都要求搬离市区，这也是政府为应对环保问题而采取的行动之一。”王学恭指出。张道新也谈及，我国一些原料药企业在因环保问题遭受诟病后，进行了项目的迁移。新疆、内蒙古等地广人稀的偏远腹地，成为原料药企业扎堆的地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区域居民也发出了控诉药企致污的声音。

        虽然目前制药行业环保问题突出，但在张道新看来，最近几年，制药企业在技术改造、GMP达标方面都开展了大量工作，与改革开放初期的状况有了天壤之别。“目前，很多制药企业的环保意识都有所提升，在环保方面投入了大量资金，取得了一定成效。”据张道新介绍，科伦药业在新疆伊犁川宁的抗生素中间体项目，用于环保方面的投入超过18亿元。

        健康网总经理吴惠芳也表示，我国制药企业的环保水平相较前几年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京津冀地区的制药企业经过近几年的环保改造，成效比较突出。特别是有的企业落户在新建的开发区，环保设施较为完备，环保处理能力都有所提高。

        神威药业新闻中心有关人员也告诉记者，神威药业高度重视环境保护和节能减排。该企业早在上世纪90年代即投资上千万元建设污水处理系统。2009年，又投资5000多万元建造了第二个污水处理站，引入国际最先进的污水处理技术及设备。在烟尘控制方面，目前神威药业拥有水膜除尘设施3套，脱硫设施3套。此外，神威药业还积极推进节能降耗，开展锅炉房冷凝水回收、车间变频节电、循环水综合利用等技术改造项目，使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协调发展。

        产品量价或受影响

        “此次要求的停产对我们公司的影响并不大，因为集团目前产品库存仍能满足市场需求。” 神威药业新闻中心相关人士表示：神威药业其他地区的生产性子公司并未停产，加之尚有库存，所以停产对公司的产品销售并未产生太大影响，国内同类产品的市场价格也未因此波动。

        在“利剑斩污行动”通知发布后，2016年11月21日，华北制药公告显示：“目前，公司主要产品均有一定规模备货，按相关单位停产至年底初步测算，制剂产品销售不受影响，不会对公司当期收入产生影响。原料药部分将影响公司当期利润5000万元左右。”

        “当然，如果制药企业因环保问题长期停产或减产，势必将会对药品的价格和供应产生影响。”王学恭强调，原料药的可持续发展是影响药品供应的重要问题，原料药供不上，制剂产品随之也就供应不上。一般来说，哪个品种一旦停产，价格就会相应上涨。

        张道新介绍，据《中国化学制药工业年度发展报告（2015年）》显示，2015年我国化学原料药生产量为1106789吨，出口量为345523吨，出口量约占产量的31.22%。其中，山东省化学原料药生产量为439982吨，约占全国总产量的37.75%；出口量104889吨，约占全国出口量的33.36%。河北省化学原料药生产量为333637吨，约占全国总产量的30.14%；出口量为112242吨，占全国出口量的32.48%。

        而事实上，据吴惠芳介绍，大宗原料药出口2015~2016年普遍表现为价格持续低迷，维生素、抗生素类大品种原料药市场趋于饱和；由于环保监管下的阶段性停产，造成部分品种价格出现异动和起伏。大宗原料药总体仍然没有摆脱高产能、低价格的局面，受供给侧改革的引导，产业转型升级和关停高能耗产能是大势所趋。

        “以去年维生素类原料药为例，价格的上涨和产量的下降与企业的环保压力有一定关系。由于环保压力，企业生产成本提高，比如叶酸生产中用水量大，废水处理难度大，周期长，导致产品产量和价格的变化。”吴惠芳谈及，2016年1~10月，维生素生产厂家的环保压力仍在持续，中间体产品涨价，维生素部分产品供货受影响；受到环保限产的影响，大宗维生素产品市场开始复苏。

        吴惠芳具体分析说，近几年，维生素E一直处于低价位。2015年底到2016年初，饲料级维生素E的价格在38元/千克，基本已跌到成本线附近；2016年终于迎来了触底反弹，目前稳定在85~90元/千克左右。去年夏季，国内主要维生素E生产厂家停产检修，国际巨头帝斯曼瑞士工厂受环保影响，降低开工率。此外，受困于环保压力，上游产品供货紧张，供大于求的现象也将逆转，维生素E市场上涨动力十足。同样，2015年底到2016年初，由于国内环保压力和上游原料供应紧张等原因，维生素A的价格也是一涨再涨。而维生素B1，去年10月下旬，由于受国家环保检查力度越来越大等因素的影响，导致大部分化工原材料涨价，带动下游产品跟涨，维生素B1价格持续坚挺，市场报价在310~330元/千克。受环保和原料的影响，厂家可能会进一步提价。叶酸市场在经过前两年的“疯狂”之后，2016年显得格外平静。受环保压力等影响，有主流厂家暂时停止生产，生产量下降。叶酸市场报价目前在360~380元/千克。

        吴惠芳预计， 2017年，受环保压力继续影响，许多维生素生产厂家仍旧会限制生产，部分维生素产品上游原料会供货紧张，其市场价格也会持续走高。

        采访中，业内专家表示，目前制药行业加强环保治理迫在眉睫，应对和化解环保危机或是今后企业面临的生死存亡问题。而对环保的重视，必将更有利于企业的长足发展。（本报记者  白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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